祇园精舍 - 【罗曼咕哒】さようなら

    『她大口呼吸着，终于把痛苦泪水鲜血全部呕出去，连同灵魂一起，向她的爱人诀别。』
    〔1〕
    藤丸立香是在罗曼的怀里醒过来的，青年的呼吸打在头顶。她的脸贴在赤裸的胸膛，听到心脏有力地在胸腔鼓动，肌肤相贴和着好梦余韵，藤丸立香心里冒出关于“幸福”的感觉。
    她是如此眷恋罗曼。
    眷恋到仅仅在他怀里就热泪盈眶。
    罗马尼·阿基曼什么都是绵软的，如同他微卷蓬松的粉色头发，连口味都偏好甜食，而其中最爱当然是甜腻的草莓蛋糕。
    一个活在懒洋洋氛围里的人。
    他平时说话的时候，语调轻乎，被众多从者评价为“软弱瑟缩”。不论惊讶还是严肃，他的尾音总是放轻音量，本来就漂浮在空气中的字符，最后干脆融化了。这个人仿佛舌头和喉咙天生就是棉花做的一般，不论怎么样，声音都听起来毫无气势。
    可是藤丸立香爱着他的所有，夜晚时她蜷在被子里慢慢回忆青年说出的字句，一点点都要反复品味，想象着那两瓣唇的滋味和喘息的模样。
    制服露出的一截小臂，从上而下看到的后颈，行走间大腿鼓起的纹理，藤丸立香维持着波澜不惊的面容，把跳到喉咙的心脏压下，用视线舔舐着无知的爱人。
    少女的爱情总是盲目，像传统剧目里“boy s   girl”，遇见了就是一生。当他们还不知道一生是什么的时候，前路就早早定下。从此每一步的迈出她都将怀念她的爱情，即使短暂忘却，习惯的力量又让她回到相似经历时，回忆就会加倍涌来，再次将她吞噬。
    第一次做爱的时候，罗曼把手放到藤丸立香裙底，但他很快缩了回去，甚至停止了热吻。他的表情很无助，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正在求欢的恋人，而是即将落下的铡刀。
    罗曼躲闪着，嘴里和身体都是拒绝的信息。
    藤丸立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罗马尼·阿基曼愤怒，她揪着他的领子，牙齿狠狠地磕了上去，然后骑在青年的身上，快速把自己剥了个干净。
    少女的身体在冷色室灯下有着玉质的光彩，大量的体力活动让她的线条利落优美，每一寸皮肉都有种健康的诱惑力。
    罗马尼的生殖器很诚实地反应主人的欲望。
    藤丸立香的怒火立马下去了，她撑着恋人的胸膛，居高临下地打量他，晃动臀部磨蹭鼓起的部分。
    “想要我吗？罗曼医生。”
    回答她的是通红的脖颈和喘息。
    第二天，藤丸立香没有出房间。
    她第一次知道，身为原来脑力工作者的废宅也可能有发达的肌肉，和有力的生殖器。
    虽然第二天醒来哭哭啼啼的不是她这个未成年少女，而是那个一边哭一边操她的废宅。
    〔2〕
    藤丸立香是最后的御主，人理的拯救者。
    教导她的是举世皆知的英雄，和她同行的是无双伟业的成就者。
    她是被群星照耀的人类。
    从一开始的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到后面独自一人面对成群的恶兽。天赋稀少的平凡少女怎么样走过来的，除了一身伤疤，就只有随时证明她存在的罗曼知晓了。
    罗马尼能做的只有在每次体检后，用严肃口吻让藤丸立香好好照顾自己。但是不论怎么叮嘱，下一次，下下一次，橙发少女的身体还是那么糟糕，伤口一个叠着一个，横贯的疤痕在皮肤上隆起，诅咒毒素在体内混合折磨内脏，每一次身体机能都到极限了。藤丸立香却笑着说——
    “抱歉，医生。但是，我很高兴，能帮上大家的忙了。”
    哀愁的罗曼向达芬奇亲抱怨说，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球。
    达芬奇则笑着补刀道：你难道才意识到这件事吗？
    而藤丸立香为这份关心心跳不已，她没和任何人说，独自咀嚼着酸涩的暗恋果实。
    但是细心的后辈还是发现了。
    马修磨刀霍霍向罗曼，为了以防万一，还直球询问藤丸立香，结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面红耳赤。
    看着藤丸立香狼狈的背影，马修手里的玻璃杯发出碎裂的呻吟。
    藤丸立香是被群星宠爱的人，而他们大多总是吝啬的。
    粉色头发的指挥官蔫哒哒趴在被炉的桌子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他的工作量多了许多，原本稀少的休息时间已经到了贫瘠的地步。还好新年没什么事，他能偷闲一会儿。
    罗曼很快睡着了，手机里还在播放魔法梅莉的歌曲。
    青年面色青白，眼下是一圈深色，嘴唇干裂起皮，甚至有血痂。
    他看来真的很累，来叫医生分享甜点的御主想。
    藤丸立香蹲在青年面前，很认真的隔空描摹他的线条，额头、眉眼、鼻子再到……嘴唇，手指像受惊一样弹跳了些许，它的主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飞上红晕。
    藤丸立香舔湿自己的嘴唇，轻轻地，非常非常轻微地和罗曼的嘴唇碰了一下。
    她飞快地逃走了。
    桌面上播放的音乐有一瞬奇妙的卡壳。
    追的冒险剧主人公亲了幕后boss我该什么反应
    〔3〕
    “喜欢他什么吗？”
    “喜欢需要理由吗？”
    “既然需要理由的话，那我就是爱吧。”
    “也应该是爱。”
    不是什么“物思へば澤の螢もわ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見る   ”（注1）这种纤细哀婉，更浓烈，像岩浆，每时每刻都在藤丸立香体内沸腾。
    父母、夫妻、挚友这类的情感都被熔到一起了，它沿着血脉烧灼，身体发出“得到他！”的尖叫。少女每天辗转反侧，被自己的爱恋折磨到发狂。
    但是，但是啊，见到罗曼这些都停下了，痛苦飞啸离去，熔岩沉默平息，她的心中都是欢喜。
    萤火又飞出来，她的魂也出来飞舞着了。（注1）
    按照青春小说的套路，主人公都是互相喜欢的，他们磨磨蹭蹭许久，中间闹出许多甜蜜酸涩的支节，然后在一个好的天气，大声喊出：我喜欢你！这句话。
    最后主角们和看客们都热泪盈眶，皆大欢喜。
    藤丸立香私心这么期望，她拿着巧克力，揣着爱情灵药，在走廊拦住罗马尼·阿基曼，像那些主角一样，闭眼弯腰大声喊出：我喜欢你！拽着的巧克力正好抵到罗马尼的胸膛。
    “……今天是愚人节么？哈哈哈。”
    沉默许久，却得到这句话，藤丸立香有些难过，觉得自己是被拒绝了。但是揍过法夫纳的女人绝不认输！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抬头准备再试一次：“不是的，我是认真……口意?！医生！”
    常年微笑的青年，从脸红到了脖子，但是表情非常恐惧，甚至已经失去希望蹲下抱住双腿蜷缩了起来。
    “我会被杀的QAQ怎么办怎么办梅莉酱的新mv我还没看不对立香居然对我表白了我是得罪了哪路神明吗呜哇妈妈我对不起你没想到你的儿子最后将死于情杀   呜呜呜呜3.141592653587932384626……”
    除了羞红已经失去其它色彩的罗曼飞快念叨着，藤丸立香慌张地一同蹲下，焦急询问他的状况。蹲在拐角的已经有人捏碎了墙壁，甚至有几位已经气到失去意识。
    如果有人站在天花板视野，类似梅林统览全局的话，会发现这一幕和轻喜剧何其相似，充斥着香槟的泡沫、粉色的缎带和闪亮的碎屑这一类的东西。
    拯救人理还是那么忙碌，他们还是要常常分别。但是这次，回到管制室的藤丸立香可以飞扑到罗曼怀里，可以缩在青年的双臂里看着他忙碌时的下颌，可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慢慢抚摸他柔软的头发。
    罗曼偶尔也会突然发呆，视线方向是年轻的御主，他也会忍痛分一半蛋糕给藤丸立香，奶油上面还有一颗草莓，他会握住少女的脚踝，不论她怎么求欢都强硬给她按摩完毕。
    这场暗恋结出了最甜美的果实。
    虽然，熟到快烂掉的果子才是最甜的。
    〔4〕
    如果这个故事是一个人的笔下文字，那这个人一定是被罗马尼?阿基曼踹过屁股，被藤丸立香一根根拔下头发。
    他死了。
    罗马尼?阿基曼死了。
    世间再无他的传说和功绩，英灵座上再没有所罗门其人。
    他多么狠心啊。
    〔5〕
    “你虽知道这一切，你心仍不自卑，竟向天上的主自高，使人将他殿中的器皿拿到你面前……”
    caster吉尔伽美什在某一次交谈中念出这句话，那是最终决战前。
    最古老的贤王当时微笑着，那个笑容里透出一点宽容和怜悯。她本能地厌恶这个笑容，当再立在迦勒底的时候，藤丸立香才明白，因为它早已经宣告一个人的永别。
    站在高台转头看到来人的时候，藤丸立香居然有种“啊啊，果然吗？”的宿命感，青年回归所罗门的模样后，声音气质还是那么轻浮，说着“爱与希望的故事”这种话。
    “……这是你与马修到达的唯一旅途的终点。”
    那你呢?罗马尼?阿基曼这个人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那一眼，罗马尼还是笑着的，他什么都没说，似乎连告别都不屑给他的短暂情人。
    岩浆又回来了，藤丸立香的躯壳那一瞬仿佛已经爆炸，恶意喷涌而出，但是很快，千万粉尘又重聚起来，把它压了回去，组成“藤丸立香”。
    少女的舌头抵着上颚，血很快从嘴角溢出，但她一点声响也没有。怎么样也好，她的使命必须要完成，绝对……必须！
    立在山巅，如梅林所说，迎接最终胜利的是晴空万里。
    终年风雪的迦勒底难得有这样的天气，仿佛是庆贺少女的伟大功绩而特意做的。
    风从冰雪里吹来，穿过胸膛，那里发出空旷的声响。
    藤丸立香脑子里只有这片旷野，上面人影幢幢，它们双肩耸动像是哭泣，却没有半点声响，缄默着给一人送丧。
    吹了太久的风，眼睛眨动时，眼皮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冰冷。藤丸立香动了动嘴角，发现脸有些绷，她以为自己可能哭了，触手却是一片干冷。
    她想起那段经文的结局是什么了——
    “玛代人大利乌，年六十二岁，取了迦勒底国。”
    她大口呼吸着，终于把痛苦泪水鲜血全部呕出去，连同灵魂一起，向她的爱人诀别。
    注1：和部式的和歌，大意为：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疑是从自己身里出来的梦游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