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再临 - 24、交错

    既然得将任务放着几天，不能操之过急，紫翊也就心安理得地先去刷怪练功了，虽说目前已不在意衝等，但想维持对付怪物和各种状况的敏感、熟练度，就不能将基本功忘了，天天打打小怪是必要的。
    期间玉瑚联络了她一次，并介绍她认识公会里一个小团的指挥，id叫猫猫爱毛球，是名活泼的女玩家，紫翊入公会时打招呼的人当中就有她；互加好友后，猫猫问了她不少问题，像是上线时间、跑本的习惯一类……算是对她有个初步了解，到时跟团一起下副本猫猫也比较好安排跟指挥。
    让紫翊庆幸的是，玉瑚果然很有分寸，只对猫猫说了她是资深老玩家回流，不用太担心她的实力，但也没把她夸成个举世稀少的高手，免得招来好奇害身分曝光。
    猫猫跟她约三天后下午两点第一次跟团，时间订得有些早，不过紫翊算了算，她新一集的稿子快完成了，不用将自己逼得那么急，过几天应该能通融一下，也不好意思耽误团队，便答应了。
    在那之前，她打算帮自己买把不那么显眼的武器，毕竟罌粟太好认，寒鸦就单凭武器识破了她的身分，她不能不谨慎。
    身为一个曾经的顶端玩家，紫翊的财產还算丰厚，不必太担心预算问题。她跑了趟拍卖行，又去逛小摊，最后相中一把匕首跟一柄短刀，匕首的价钱还行，她直接买了，但短刀的价格订得略高，跟品质不相称，她决定砍价试试。
    卖短刀的摊主是匿名摆摊，只僱了个npc看着。紫翊带价留话，表示要摊子上那把短刀，请摊主愿意卖就联系她。
    她不晓得……或说完全没有料到，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也能让她撞上故人。
    收到摊主回密当下，她正和醒醉蹲在大石头后，观察小木屋的动静；当文字讯息浮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短刀卖你，现在方不方便过来摊子这里交易？」
    密语玩家的id是，沧海月。
    心头一紧，紫翊望着那行密语，呆呆的，原本要回留言的手僵在身前，一动也不动，喉咙底有股酸涩的感觉泛上，胸口也像被掐住一般，让她闷得难受。
    半晌后，醒醉拍了拍她，才使她猛然拉回思绪。
    她抬头看着醒醉，后者貌似因她过大的动作而有些莫名其妙，歛起讶异的神色后蹙眉，目光带着丝几不可见的担忧。
    「怎么？你已经维持那姿势定格很久了，手不痠吗？」他问。
    紫翊的嘴唇开开闔闔，过了数秒，仍不晓得该怎么说、该不该说件事。晴光瀲灩跟沧海月、天雨琉璃以及沉醉江湖的八卦，她相信即使醒醉没兴趣打听，也免不了会收到一些风声，所以先前在魔法学院外，他才会帮忙掩护。
    ……罢了，再怎么样醒醉都是外人，听八卦就算了，没必要清楚详细。
    紫翊避重就轻地说：「我下午去挑武器，看上一把短刀，觉得价钱太贵，就留自己出的价给匿名摆摊的摊主。他刚密我说，愿意卖……摊主是沉醉江湖的人。」
    闻言，醒醉的反应有点微妙，像察觉到什么似地，半瞇起眼直盯着紫翊，面有深意，默不作声，让本就情绪混乱的她不是很愉快。
    「摊主是沧海月，满意了吗？」她沉下脸，语气冷硬地扔出一句。
    然而，此话一出，醒醉竟没表现出紫翊预料中的幸灾乐祸模样，也没出言调侃，神情中反倒透着无奈。她还以为，即使醒醉肯在她躲人时助一臂之力，但私下有机会揶揄她时，绝对也会不遗馀力的。
    是她想错了？误解了？
    「那你不买了？」片刻后，醒醉啟口问，没再管摊主是谁。
    紫翊怔忡了下才回：「不，那把短刀数值很好，我跟团打本要用的，所以想买下来。」
    醒醉古怪地问：「怎么不带罌粟？」
    「罌粟太显眼了，很容易被老玩家认出来。」
    在开阔的空间使用还好，可要是在昏暗的副本内，罌粟的碎花光效会愈发明显，极易被玩家的视线捕捉，既然受到注意，就难免要被探问，对目前的紫翊来说，这很麻烦，不如提前避免掉。
    只是跟团打副本，此团亦非公会菁英团，不必有太出色的展现，那么，拿略差一些的武器也无妨，反正不影响她的素质。
    回完了话，紫翊站起身来道：「我暂离一下。」
    尚未踏出步伐，她却见醒醉也跟着跳起来，急匆匆地问：「你要去找沧海月？」
    听见熟悉的名字，紫翊抿住双唇。奇怪，她怎觉得醒醉从刚才开始就紧张兮兮的，一点也没平常轻松愜意的样子？尷尬难受的是她，总不会是她的心情同步传染给他了吧？
    抱着满肚子疑惑，紫翊简单回答：「不是。」
    几乎在「是」字落下的同时，她便听见醒醉语气强硬地说：「我跟你去。」
    紫翊挑起眉，内心积聚的仓皇和不满翻涌而上。
    「为什么，我买把刀关你什么事？」她知道醒醉一向很机车，却不知道他还这么鸡婆！
    紫翊的态度很衝，却没影响到醒醉，他只是又重复了次：「我跟你去。」
    没理他，紫翊逕自扭头走了，几步后打开密频回覆几句话，等另一边也回传了段文字后，她才关掉密频。
    然后她似乎想到什么般顿住步伐，下意识回头去看，果然看到醒醉隔着段距离跟在她身后；她停下来了，他却还持续走着，直走到她眼前才止住脚步。
    紫翊不太明白他在执着什么，脑海中千头万绪，连带地醒醉给她的感觉也复杂起来。
    她叹了口气，认为自己没必要解释，却又思及她临时脱出任务，道义上该给个交代，于是啟口说：「我去交易行匯钱给他，再请他把短刀寄到我信箱，就这样而已，很快。」
    听见这番话，醒醉紧绷的面容稍稍舒缓了些，翠绿色的眸中浮现一种紫翊读不懂的信息，稍纵即逝，她来不及掌握。
    「所以，不会跟他见面？」可能发现她表情不对，醒醉又确认性询问。
    「不会，真的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覆，紫翊立时又不耐烦了，「你那么在意我跟沧海见不见面干么？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不希望你跟他见面，最好永远别再跟他接触。」她问得快，醒醉也答得快，而且语气理所当然。
    「你──」紫翊噎住了，一时思考不了太多，因为她有脑充血的预感。
    不待她回话，刚转头朝远方望了一眼的醒醉忽然伸手扯过她，往旁边的树林带。紫翊微微踉蹌，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按到一棵树上，某渣的双手撑在她耳朵两侧，上身挨着她，若有人在旁边欣赏绝对会评论这姿势很曖昧，不过，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紫翊很想吐槽，因为当事人之二的醒醉，他目前的关注点显然不是她。
    紫翊很快就猜到，是石碑守护者出门了！
    她赶紧推他，边试图转身边要求：「你远点行吗？这样我根本没法看！」
    醒醉听言稍退了点，紫翊顺利转身，伏在树干上偏头观望，结果某人也很自然而然地把双手搭到她肩膀上，视线挪了下角度，改从她肩颈上方望出去。
    紫翊毫无自己正在被吃豆腐的知觉，目睹石碑守护者关上门走了，她连忙问：「不追吗？」
    正在恍神的某人这才回魂，佯装镇定地道：「走。」
    两人藉着障碍物的隐蔽，亦步亦趋跟在石碑守护者后方进行跟踪，走了几分鐘后便发觉，石碑守护者前往的地方正是魂眠之地！不过，魂眠之地周遭遮蔽物极少，最后，醒醉隐匿了身形，紫翊也灌下一瓶时效五分鐘的隐身药水，才能安心地继续追踪。
    然而，越靠近魂眠之地，紫翊和醒醉愈觉得不太对劲──魂眠之地居然眨眼间起了大雾！彷彿有人刻意在干扰他们的追踪，两人的视野范围一下缩减，可视度降到非常低，一不小心就失去目标，将速度飞快的石碑守护者追丢了！面对白茫茫的魂眠之地，两人皆不愿贸然前行，商量之后，退回到边界。
    「搞什么鬼，之前来的几次都没有起雾啊！」解除隐身状态的紫翊埋怨。好不容易抓到线索，难不成又要断了吗？
    「也许是我们的任务有进展了，才会发生这种变化。」醒醉的嗓音自后方传来，紫翊回头，瞧见他站在一尊封印石像旁，环起双臂正在上下打量。
    该石像的模样是位女性，有双尖耳，容貌精緻秀美，一头长长的柔顺捲发直达足踝，头上戴着藤蔓与花叶编织而成的王冠。
    「这是精灵女王吧？」紫翊走近，很随意地拂了把石像的裙襬。
    醒醉点点头，正想开口，就错愕地睁圆双瞳，连紫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远离数步；两人互望了眼，又齐齐仰头关注精灵女王的石像。
    石像在发光！翠绿色的萤光，淡淡的，却不容忽视！
    接着，他们脚下的砂土出现了异状，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平坦的地面碎裂成一块一块细小的方格，底下是黑暗无光的万丈深渊。
    紫翊惊呼了声，与醒醉双双往下坠落，她掉得快，醒醉稍慢，可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紫翊强压住心脏高高悬起的恐惧，机械似地告诫自己必须冷静，这是游戏，顶多摔死，摔死了復活就好。
    「飞花！」突然，醒醉的吼声窜入她耳里。
    她抬眸，视线从脚下移到了左上方。醒醉朝她伸手，奈何两人的距离有些远，他抓不到她，除非她主动握住他的手。
    紫翊的脑海刷成一片空白，反射性抬起右手，往前探去；她留意到醒醉的眼神亮了，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拉住她。
    彷彿意识到什么般，紫翊在最后关头竟產生了迟疑，手指瑟缩，两人的手一上一下交错，相隔不到几釐米，但就是错过了。
    然后，她落到了终点，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