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 - 水中月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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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泠月挽着吴韵兰,高兴问:“小樱花也来接我了, 那外公怎么不来啊?”
    吴韵兰没好脸道:“你外公什么性子你不晓得啦?跟镇子口宋三伯斗棋呢!拉都拉不走!真是烦人!”
    江泠月一想着外公那副倔样子就觉得好笑,也倒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一回到江南,身心都舒畅了。
    吴韵兰拉着她问:“囡囡, 这次你回来是不是不走啦?”
    “是呀外婆。”她亲昵靠在吴韵兰肩膀, 撒娇道:“我天天在家你可别烦我呀。”
    吴韵兰抬手点她额头, “你这小丫头,外婆什么时候烦过你?!”
    在前头领路的江若臻跟着笑道:“你外婆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兴奋得差点睡不着觉,连夜将你的房间收拾了好几遍, 就怕你睡得不舒服。”
    江泠月展臂将吴韵兰搂在怀里, 颇是感动地说:“外婆对我真好。”
    江若臻听了这话又道:“你外婆觉得剧院离咱家远,昨晚还逼着你外公交退休金出来给你买车呢, 我这亲生女儿都没这待遇。”
    江泠月扑哧一声笑出来:“那让外公给你换辆更好的, 你天天接送我如何?”
    江若臻想了一下,笑道:“我可以找人接你。”
    江若臻心里想什么, 江泠月再清楚不过,她赶紧说:“我才不要。”
    又想给她介绍男朋友。
    “那你这次回来首演是定在几号?”江若臻问。
    “五月二号!”
    吴韵兰闻言, 拍拍她的手背道:“那到时候一定给我们仨留个好位置。”
    “那当然。”江泠月挽着吴韵兰说:“给外婆留最好的位置!”
    外出读书这些年,江泠月缺席了好几个江南的春,再一次回到江南,一切都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水边的樱花簇拥着绽放,粉白的小花在微风中打着旋儿往下落,碧水涟涟,泛百花波浪,乌蓬小船悠悠晃晃,船桨这么一摇呀,江南的春便随水层层荡漾开。
    院墙上的紫藤抽出浅浅的颜色,门口的青石阶落满了樱花,薄薄的青苔沁着水,洇湿了墙角,斑驳了年华。
    回家了。
    她的心也安定了。
    她推门进了小院儿,转身同吴韵兰说:“外婆,改天我们把家里的院子重新归整归整吧,家里的花花草草长得太野了,外公的东西也该归置一下,小樱花都快没地方玩了。”
    江泠月一进门就开始指点江山,吴韵兰看她这样,连声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归整就怎么归整。快去洗洗脸,我们出去吃饭去。”
    江若臻帮着江泠月把行李拎上楼,趁她换衣服的间隙,江若臻问起来她和孟舒淮分手的原因。
    江泠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说:“我和他差距太大了,谈起来很累。”
    江泠月这样的感受,江若臻也有过,但她现在过的很好,便也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把日子往差了过。
    只是她对江泠月这次工作的变动仍有疑问,便问:“你这次回来南城剧院和他有关吗?”
    江泠月很难说没有,毕竟《伶人》这个项目是孟舒淮一手扶持起来的,前后投资也有几千万,她便也点头应了。
    她知道江若臻在担心什么,又说:“您放心,我的戏,不经他手,他也不会难为我。”
    “那就好。”江若臻上前抱了抱她,说:“快去镇子口叫你外公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了。”
    “好。”
    -
    自从清漪经历了李天泽一事后,性子似乎变了许多,她对身边人的信任感大幅降低,日常只愿意黏着孟舒澜。
    她年纪虽小,却也清楚那一晚究竟是哪些人冒险去救她。
    上午医生做完检查之后,孟舒澜办好了出院手续,陈阿姨想要上手抱清漪,清漪却举着双臂朝向孟舒澜:“要妈妈抱。”
    孟舒澜将手中的病历递给陈阿姨,一把将清漪抱了起来。
    清漪的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但受到的惊吓却不小,她本就生得娇小,这两天一直神色恹恹,也没怎么吃东西,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六岁的孩子。
    下楼时,清漪靠在孟舒澜肩头,有气无力地说:“妈妈,我想泠泠阿姨。”
    孟舒澜其实还没能适应清漪这样的转变,但比起过去的那几年,她现在逐渐能感受到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也更加无法回避那割舍不断的血脉连接。
    她拍拍清漪后背,轻声说:“一会儿妈妈就给泠泠阿姨打电话让她来看你好不好?”
    清漪双手抱住她脖颈,轻轻说“好”。
    在走路的轻微颠簸中,孟舒澜好像感觉到清漪柔软的唇瓣正在摩挲她的皮肤,温温热热的一个亲亲,竟是让她久久不能会回神。
    母女二人坐上车,孟舒澜立即给江泠月打了电话,却没有接通。
    她一反常态向清漪耐心解释,说江泠月可能在忙工作,清漪懂事地点点头,说:“那妈妈晚点再打。”
    孟舒澜这时候才发现,其实清漪比她想象中懂事很多,就算要求没有得到立刻满足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闹脾气,她不知道清漪这样的转变究竟是因为李天泽的惊吓,还是因为她本性如此。
    她这个妈妈,的确太不称职,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
    但与此同时她也无比庆幸,她的女儿平平安安,身心健康,会拥抱她,会亲吻她,她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相处。
    孟舒澜带着清漪回到景山,车门打开她意外听到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在打电话。
    是梁雨薇。
    “我才不要受这委屈!我要回家!谁爱嫁谁嫁!我不嫁!”
    孟舒澜喊了声陈阿姨,梁雨薇的声音骤然消失,想来是情绪上了头,根本不知道景山安静,稍微大点儿声说话都能听得见。
    宁园的阿姨迎出门来,说孟舒淮的伤口崩开,卢雅君赶去了月华楼看情况。
    孟舒澜抱着清漪,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叔叔,清漪点点头,孟舒澜便让陈阿姨跟着,打算往月华楼去。
    等接驳车的时候梁雨薇匆匆忙忙从流霜楼下来,小跑着到孟舒澜面前质问:“你不是说他对那女的没兴趣吗?!没兴趣他怎么这样对我?!”
    孟舒澜没说话,小声问清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梁雨薇看她这般态度,立刻不满道:“孟舒澜!你怎么这样?!你到底还想不想合作了!”
    清漪被梁雨薇吵得直拧眉头,孟舒澜低声安抚片刻,才看向梁雨薇说:“他对江泠月不感兴趣,就一定要对你感兴趣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接驳车到达,孟舒澜不耐道:“你不是不想嫁吗,那就回你的墨尔本去吧。”
    话说完,她抱着清漪上了车,丝毫不想与梁雨薇多费口舌。
    梁雨薇愣在原地,一时难以置信。
    明明是孟舒澜主动来找她谈合作,要她逼走江泠月,并且承诺会帮忙推动两家的婚事,只要她能嫁进孟家,她也会帮着孟舒澜获得更多话语权。
    这计划才走了第一步,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梁雨薇愤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冲着孟舒澜母女离开的背影骂了句:“你们是不是有病?!”
    孟家人都有病!
    要不是为了梁家的利益她才不会忍着委屈讨好任何人!
    孟舒澜母女到达月华楼的时候,医生正在为孟舒淮处理伤口。
    清漪在孟舒澜怀里一眼看到那道血红的伤口,赶紧拍了拍孟舒澜示意她放自己下来。
    孟舒淮不好乱动,清漪小跑着绕到孟舒淮面前,双手撑在他腿上问:“叔叔,你疼不疼啊?清漪给你吹吹好不好?”
    日光温柔笼罩着窗边的叔侄俩,卢雅君坐在沙发上,瞧着这温馨的一幕,突然心有所想。
    若是日后孟舒淮有个女儿,估计能给她宠上天了。
    卢雅君起身笑道:“清漪快快哄哄你叔叔,这伤口太疼了,你叔叔都快哭了。”
    孟舒淮偏头看卢雅君,卢雅君却丝毫不在意他不满的眼神,只顾着跟清漪说话。
    清漪知道孟舒淮是为了救她才受伤,一听卢雅君这么说,清漪便凑上前,双手抱住孟舒淮说:“清漪抱抱叔叔就不疼了。”
    孟舒淮抬手摸了摸清漪的小脑袋,温柔道:“奶奶骗你呢,叔叔不疼。”
    清漪拉着孟舒淮的手靠在他怀里,忽地问:“叔叔,泠泠阿姨怎么不来看你啊?泠泠阿姨也不来看清漪,清漪好想泠泠阿姨。”
    卢雅君闻言,抬眸看向孟舒淮,忽地一笑。
    孟舒澜走上前,拿出手机说:“那我给你泠泠阿姨打电话。”
    清漪一脸期待看着孟舒澜,医生恰好在这时帮孟舒淮包扎伤口,突然的触碰让他惊了一下,屋内众人都同时看向他,他轻松说着没事,但那一瞬间心情的变化却如此明显。
    电话没有接通,孟舒澜略有疑问自言自语:“怎么一天都打不通电话。”
    孟舒淮缓了缓心情,终于开口道:“她回家了。”
    孟舒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回家”究竟是回哪个家。
    “你竟然让她走了?”
    孟舒澜不可置信。
    孟舒淮抬眼看着窗外,平静道:“你觉得我能拦得住她么?”
    “你......”
    她好想说,你明明可以留住她,明明可以对这段感情坚定不移,明明可以给她未来,又为什么要吝啬表达?
    可再一想到她在这段关系里的所作所为,她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清漪听了两人的对话,突然意识到她的泠泠阿姨已经不在这里,她还小,还不会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便在一瞬间难过道:“泠泠阿姨不要我了吗?”
    骤然分离的伤心笼罩着清漪,她抽泣着扑进孟舒淮的怀里,立刻哭着说:“叔叔,我要泠泠阿姨,我要泠泠阿姨......”
    医生正在替孟舒淮包扎伤口,见此情形,一时半举着双手不知所措。
    卢雅君赶紧将清漪从孟舒淮怀里抱出来,小声安慰道:“奶奶回头带你去找泠泠阿姨好不好?”
    卢雅君抱着清漪走出卧室,孟舒澜站在孟舒淮身侧,一瞬间心烦不已。
    两人憋了半天,憋到医生处理完伤口胆战心惊提着医药箱离开,孟舒澜才不满道:“现在意识到对她用情至深,早干嘛去了?”
    后悔这种情绪不是孟舒澜第一次体会,可后悔到扎心的程度,她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
    她不是个爱反思的人,更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行内耗自己,可一想到闪耀如江泠月那样的人最后却要落寞退场,她就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也许真的就是像江泠月说的那样,她是很喜欢她,所以分外关注她,也习惯了与她唇枪舌战的那些时间,所以她无法接受江泠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就算是演一场悲剧,她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很想开口骂人,骂孟舒淮,骂江泠月,但到最后,她只想骂自己。
    是她引导了这段关系的开始,也是她影响了这段关系的结束,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骂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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