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的低音 - In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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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中时比较常,高中……高中的同学,对乐器没什么兴趣。」柳咏诗说:「除了你。」
    阿虎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弹奏。没过多久柳咏诗又伸手过来,似乎还想调整她的手势,却在按上阿虎手指前一刻,那隻修长、适合弹琴的手像条鱼般迅速地溜走了。
    柳咏诗一顿,「怎么了?」
    阿虎也不知道是怎样,脑袋卡了一下,几秒后才回过神。
    不对,有问题的人是她才对吧?柳咏诗教就教,没事伸手干嘛?阿虎抿了抿嘴唇,故意用责备的口吻说:「你别吃我豆腐。」
    「都是女生,碰一下有关係吗?」柳咏诗反应很快,笑着又伸手过来。
    「欸,我劝你尊重一点。」
    柳咏诗不依不饶,甚至坐近了点,几乎要贴在她身边,吓得阿虎整个人跳起来,抱着贝斯晃两圈,再默默绕到另一端去坐。
    啥小,她跑什么跑?阿虎有点懊恼,重重拨了两下弦。
    两个女生牵牵手,甚至抱一抱,应该都很正常吧?班上其他女生也会搂搂抱抱,可又没人来抱她,阿虎根本没有这种经验。
    「我觉得不普通。」阿虎咕噥。
    「你也是女孩子,有哪里不普通?」
    明知故问。阿虎心中腹诽,往后靠上沙发,半躺着继续弹自己的琴。
    柳咏诗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其实以你学习的时间来说,你已经弹得很好了。」
    「是喔。」
    又安静了一会,柳咏诗问:「那个石头,不是之前打你的人吗?」
    「对啊。」阿虎懒懒地回答:「有什么办法,舅舅要我照顾他。」
    「你被他打,还要照顾他?」
    「我比较大,照顾人也应该。」阿虎停下动作,望着天花板,「虽然我们都很混,但我跟他不一样,他太偏向另一边。我就很安全,不会打人。」
    「你不提,我本来还没想到要担心这个。」
    「靠北——」阿虎笑着转向柳咏诗,却见对方突然凑过来,在极近距离下看着自己。
    柳咏诗指腹轻轻按在阿虎脸颊上,仔细端详。眼神轻轻地在阿虎脸上反覆捻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练完琴的缘故,带着茧的手指有点烫,像火种般点燃了阿虎的脑袋。
    「还痛吗?」柳咏诗轻声问。声音的力度如同鹅毛,扫过时挠得人心底痒。
    阿虎当下根本答不出来,甚至没办法移动,只是瞪大眼睛回望着柳咏诗。
    柳咏诗眼角弯弯,笑得温柔,「不要忘了你会痛。」
    说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吗?她才不会再被揍勒……阿虎稍微回过神,赶紧缩回脑袋,阻止火烧得更旺。
    她应该要感觉到痛吗?为了什么?阿虎搜索着回忆,怎么也想不起来。
    柳咏诗退回沙发另一端,手肘撑着下頷,「你真的很厉害,从各种角度来讲都是。」
    「我听你黑白讲……」
    阿虎低头用力弹了一段,没插导线的贝斯安静得靦腆,发出金属震动的声音。柳咏诗终于愿意放过她,转而去写自己的谱。
    嗡嗡的低鸣繚绕于掌,随着弹奏与指尖翩翩起舞。
    对阿虎来说,暑假和上学区别不大。尤其是开始练团后,她的生活有了重心,日復一日被音乐填满。
    迫于谢生银的压力,石头真的乖乖地三不五时就来阿虎家报到。
    「你现在不七逃囉?」阿虎问。
    「不要囉嗦啦。」石头咕噥,「你舅舅找去我家,害我阿嬤以为我在混黑道,要不是看在我阿嬤都哭了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你本来就是在混。」
    「那叫兄弟!你不懂啦。」
    「兄弟才不会把你丢给浩克就跑,我和李子这样才叫兄弟。」阿虎顿了顿,「不对,我们是姐弟。」
    石头瘪着嘴,双手抱胸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没了那伙「兄弟」的石头常常露出百无聊赖的样子,在谢生银的压力下不得不坐下来跟两人一起打游戏消磨时间。
    失去装模作样的气焰后,石头看起来更像齜牙咧嘴的小狗,偶尔还会忘记自己应该要兇悍,傻呵呵地在游戏胜利时推李子肩膀欢呼。
    无论暑假或着上学,时间对他们而言都过于松散而没有目的。一天接着一天,如同没有尽头的前奏,好像有什么要来了却迟迟不落,反覆徒劳。
    七月的盛暑来临,就连弹琴时,琴颈与手掌之间都显得黏腻不堪。
    小奈渐渐习惯了阿虎的存在,终于不再时刻针对她。四人的配合度逐渐提升,演奏开始有模有样。连石头都融入他们之间,会躺在沙发上听他们练团,对他们的演奏指指点点。
    阿虎家和乐器行有一段距离,她会和李子一起,揹着乐器搭十分鐘的公车到市区。
    公车司机的驾驶技术总是如鬼一般飘移粗暴,阿虎抱着七、八公斤重的贝斯,小心不让乐器撞到任何坚硬的东西。市区的热闹繁华从窗外一晃而过,上班时段的平日人还不算多,几个人聚在一起的团体便特别显眼。
    离下车点还有两站,阿虎突然按了下车铃,李子还没搞清楚她在干什么,公车一个急剎停在站牌前,门一开阿虎便衝下去。
    「欸,你去哪?」李子跟在后面下车。阿虎将贝斯甩上肩,一个劲往回走,直到上个路口,李子才看到一群人或蹲或站,聚在便利商店旁的骑楼下。
    他一眼就看到那个打了阿虎的流氓,接着才看到石头也在。李子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并反手抱住吉他袋——要是真的不幸被揍,至少吉他不能坏。
    阿虎停在一段距离外,大声喊:「石头!」
    石头回过头来发现他们,露出这段时间来逐渐开朗的笑容,一边打招呼一边伸手想来击拳,见阿虎只是瞪他,没有要回应的意思,拳头卡在半空中,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他回头看了看刀哥和其他兄弟,又转回来露出有点憨厚的笑,「喔……我在路上碰到刀哥他们啊——」
    「阿虎嘛,我记得。」刀哥咧开嘴角对他们笑,他看着阿虎的方式很紧迫逼人,但没有小巷子里的那种肆意妄为,而这一切都是谢生银的功劳。
    「上次是我失礼啦,我不知你是银叔家欸因仔。」
    阿虎不理他,只对石头说话:「你在那边干嘛?」
    「我、我又没怎样……」
    「免那么紧张啦,石头是我兄弟,我又不会害他。」刀哥搭上石头的肩,「对吼?」
    石头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笑,这笨蛋八成完全没想过谢生银为甚么单独把他扣下来。
    阿虎盯着他半晌,缓缓道,「练团时间要到了你还在这边混,迟到钱算你头上喔?」
    石头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前阿虎便抢话道:「石头现在是我的团员,我们要一起表演,没时间陪你们,真歹势啦。」
    「你在玩乐团?我怎会都不知道你这么有才?」刀哥拍了拍石头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人身体晃了晃,「可惜啊可惜,你跟我这么久,这阵子都没看到你,我心里嘛是金母愿。」
    石头笑道:「哥,我练完可以再找你们啊。」
    「好啦,到时再说。」刀哥笑笑地咧嘴。等离开现场后阿虎忍不住往石头后脑巴下去。
    「北七喔,还找什么找?」阿虎骂道:「你还想害你阿嬤哭是不是?」
    「我又没怎样,只是遇到刀哥说几句话欸!」
    「说说说,过没多久你就会跟他们七逃啦。」李子摇头。
    两人轮流数落石头,一边往乐器行前进,终于在即将抵达乐器行前,石头受不了嘮叨而大喊,「好啦我知啦。」
    「你知,你最好是。」
    「真的啦。」石头几步走到他们前面,回头看着阿虎的眼神充满期待,「啊你说要让我玩团,那我要当什么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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